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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夢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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痛感襲來,林致只覺頭痛欲裂,身體仿佛在縹緲的扁舟上飄蕩,無邊無際。一絲光亮從眼裏洩出,好不容易睜開了酸澀的眼。

她躺在一張濕冷冷的床上,環顧四周,鏤空的雕花窗射入點點陽光,古琴立在角落,斜對面是紅木梳妝臺,墻上還掛著一幅梅花圖,房間中央是早已熄滅的爐火。

這......這是怎麽回事?她怎的回到了平西侯府的閨房中?

但很快悲傷淹沒了震驚,林致想起她與夫君間的種種,不禁埋在被子上哭起來。

她是吳城知府之女,本來父母雙親疼愛,吃穿不愁,父母卻突然遭遇變故,雙雙離去。父親走之前,托好友將她送入了平西侯府去,年僅十三歲的林致被稀裏糊塗的進了侯府。

才知道,原來父親是平西侯府的庶子,年輕時出了侯府做官。本以為自己是投奔親戚,哪知侯府兇險......

大夫人的毒蛇心思,姐妹間的嘲笑譏諷,林致哪裏鬥得過這些洪水猛獸?待在侯府吃盡了苦頭,便被大夫人找個人嫁了,做了妾。

她帶著遍體鱗傷,夫君成了她唯一的依靠,悉心伺候,溫言溫語。那正妻竟是個潑辣的主,將夫君管得服服帖帖,幾個小妾哪敢反抗?偏偏她生的端莊,夫君對她是疼愛有加,正妻更是看不過眼,私下裏端茶送水,推腿捏肩,受了不少的苦。

每每想起她以前的日子,深夜裏經常是痛哭流涕,感慨萬千。慢慢性子被磨了不少,懂得對正妻趨炎附勢,後宅之間的左右心思也漸漸看清。

正當以為這樣終老時,她那狠心的夫君,為了討好權傾朝野的端親王,竟然想將她送於他的門客做小妾!她怎能同意!心中頓時是寒意刺骨,咬了牙,跳入了城邊的河水中......

回想以前真是個苦命人,林致好不容易發洩了情緒,才想起當前的情境。平西侯府說什麽也不會救這個無所謂的嫡女,那她又怎會躺在侯府的閨房內?

“吱呀”一聲,門外進來一名穿淺綠襖裙的女子,腳下灌進一陣冷風,還夾著雪花,房間更加清冷。見林致紅著眼睛呆望著她,忙放下手中水盆匆匆過來。

“小姐醒了,怎的哭了?”綠繞坐在床邊,拉起林致的手,林致痛的縮了回去。

手上有驚心動魄的凍瘡,指尖上一片通紅,綠繞以為林致痛哭了,頓時酸了鼻子。

“大夫人真狠,不就是不小心絆了大小姐?被罰抄佛經不說,連炭火也少了。這可是十月啊,可憐我家小姐,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?”綠繞兩眼通紅,聲音哽咽,怎麽想怎麽咽不下這口氣。

林致聽了卻疑惑不已,絆了大小姐?她想了半天,身子一震,下了床跌跌撞撞往梳妝臺跑去。

銅鏡中隱約映照出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,梳著少女時期的垂掛髻,眉目秀美如畫,如同清水芙蓉,勝過多少風流繾綣;雙眼略顯疲憊,可杏眼圓圓,清雅動人,一副姣好的少女模樣。

竟然是十三歲的模樣!

記得她進府不久後,幾位夫人帶領一眾女眷在院裏賞梅。走到得月池時,只聽一陣驚呼,不知怎的,大小姐林月然不慎落水,撈出來已經不省人事。

要是說別的小姐還好,偏偏是大夫人最疼愛的女兒,當即大夫人罰她不準出房門,抄寫佛經女戒,以示懲罰。十月寒冬,大夫人不給這邊供給炭火,她只能忍著寒冷抄寫,雙手寫的通紅也不敢停下。

出了凍瘡後便更加的疼痛難忍了,誰知出了這院門,大夫人的態度比這寒冬更加刺骨。

林致仔細想來,大概是這個時候,可她怎會回到十三歲呢?莫非是上天覺得她前世可憐,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?可是人在屋檐下,她一個小小女子,哪裏有什麽翻雲覆雨的資本啊!

房門卷著風雪開了,丫鬟黃鶯走進來,朝林致福身道:

“五小姐,大夫人喚你到睦元堂去。”

林致心裏咯噔一聲,睦元堂,大夫人的院子。她前世去了睦元堂後,大夫人沒說兩句話為她定了罪,被迫繳了嫁妝錢,又罰抄半月的佛經,落下了她咳嗽的病根。

想起大夫人咄咄逼人的眼睛,林致的心不比上一世平靜,反而更加的緊張。若是稍有差錯,前世種種重蹈覆轍,她還是做妾的命,畢竟她的生死緊緊攛在大夫人手裏。

心裏這般想,卻不敢耽擱,簡單收拾一番,快速朝睦元堂趕去。

一進睦元堂,只感覺一股暖氣疏散了身子的寒意,連毛孔都張開了;腳下踩著軟軟的毯子,房間裏氤氳著檀香味道,房間布局講究大方,細致精美,處處流露出這房間人的不凡地位。

大夫人聞氏正坐在梨花木鏤空椅子上,雙手保養的極好,微微端著白釉紋瓣蓮盞,襯的手臂珠圓玉潤;一身四喜如意雲紋錦緞裙,上身是百蝶穿花雲棉襖,梳著婦人髻,頭戴寶藍點翠珠釵,白玉手鐲瑩瑩發亮,眉眼中帶著成熟的韻味,鳳眼沈沈的乜斜著林致。

“怎麽去了如此久?”

聞氏的話裏帶著刺一般,明明問得是黃鶯,林致心裏可明白的清。

“夫人,奴婢催了五小姐好幾回,可五小姐依舊如此。”黃鶯聞聲,語氣裏沒有一絲的敬意,可見林致的地位。

聞氏微微緊了緊眉頭,聲音一厲,高聲道:“還不跪下!”

林致只得乖乖跪下,一副乖巧的模樣。

聞氏輕輕推了推茶盞,漫不經心的問道:“五姐兒可知犯了什麽錯?”

上一世林致是被聞氏牽著鼻子,稀裏糊塗便認了罪,可她在路上思來想去,林月然離她十萬八千裏,八竿子打不著,怎會絆著她?只不過林月然落水時,自己恰好在池邊上罷了。

思及此,林致搖了搖頭:“致兒不知。”

“不知?”聞氏笑了,“我以為這幾日你抄寫佛經,已有悔過之意,沒想到啊,你怎的這般讓大娘失望?”

林致知曉聞氏欺負她後臺無人,在這家裏又是管事人,幾個小姐算下來,就她最好欺負。這事情沒弄清楚,便輕易定罪,不論是誰幹的,她都得背這個鍋。林致覺得她一醒來便欲哭無淚,這還怎麽翻轉人生?

聞氏見林致不語,知曉她無話可說,雙手一頓,語氣軟下來:

“大娘自問在侯府沒有虧待你,你做這件事情大娘很失望。大娘有一主意,你這般莽撞行事,女兒家的事情定決定不好。不如大娘幫你管了嫁妝,也算是大娘操心為你打點。”

林致聽了氣血翻湧,聞氏這拿了便宜還一副我為你好的樣子真心氣人。誰不知道她打著這個名號,最後將她嫁妝拱手送了人?

正當想著,外面一陣笑聲打斷了屋內的談話。

“呦,明擺著坑姑娘的嫁妝,這般損陰德的事情我可不會做。”

從外面進來一個婦人,頭戴碧玉金步搖,隨著婀娜身姿輕輕晃著;外面披著翠紋織錦羽緞鬥篷,丹鳳眼流露著笑意,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。

她快速走到椅子旁坐下,褪掉鬥篷,露出鏤金絲牡丹花紋錦衣來,襯的人如花美眷。

黃氏是侯府三房夫人,家裏殷實。說話做事幹脆利索,當然說出的話往往是一語中的,平時老愛跟聞氏過不去,深受老祖宗喜愛。要說能和聞氏對著幹的,也只有黃氏了。

聞氏雖氣,面子上不以為意,只要是她的事,黃氏巴不得參上一腳。

“五小姐絆了月然落水,現在月然還......”

說到底真是騙嫁妝,聞氏怎會讓黃氏抓了把柄?忙解釋。

可沒等聞氏說完,黃氏擺手笑道:

“這破事府裏早傳開了,大姐兒不過是染了風寒,我去看了,沒什麽大礙。風寒藥你開不起?非要五姑娘的嫁妝,莫不是買什麽靈丹仙藥才行?”

聞氏氣得臉色都青了,可挨著管事主母的面子實在不能發火,不然又要被黃氏說一遭。黃氏是快言快語,跪在地上的林致是大氣也不敢喘,此事過後,聞氏對她定會更加厭惡。

“五姐兒在侯府一人,女兒家的事情怎會安排?我聞氏不至於要個姑娘的嫁妝,這上下的事情還不是要靠我來打點?”

聞氏順了順氣,終於說出黃氏一直比不上的點來:她才是管事人。

黃氏聽了,笑的花枝亂顫:

“我以為什麽呢,半天尋了個理由。既然你這麽操心五姑娘,不如把事情交給老祖宗裁定。老祖宗在南山寺祈福已久,是時候回來了。實在不行,嫁妝在老祖宗那,不知五姑娘答不答應?”

林致仿佛抓住救命稻草,忙點頭:“致兒明白。”

聞氏聽了,實在不想把事情鬧到老祖宗那去,畢竟這事在老祖宗面前討不了好。本想教訓林致一番,偏偏半路殺出個黃氏,只能作罷。

最後罰林致一星期抄佛經,本是半月,黃氏說老祖宗馬上回來了,怎能不見見孫女。黃氏滿意的從睦元堂出去了,跟在黃氏身後的林致卻是對未來日子堪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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